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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8月2日,武汉国民政府掌握下的军校七八千学生兵自武昌顺流而下,准备讨伐叛变革命的蒋介石。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南昌已经于前一天爆发了武装起义,一到九江就被张发奎部给缴了械。学生军中有七百多个党团员,张发奎想诱骗他们暴露身份,好一网打尽。
船刚在九江靠岸,张发奎集合学生讲话,面带微笑地喊着:“国共分家了,共产党站这一边,国民党站那一边,别误会。”但这个阴谋很快就被识破,而识破张发奎的人,正是日后的开国元帅,当时在军校中负责中共党的工作的陈毅。
跟陈毅一样是共产党员的还有特务连连长,黄埔三期毕业的肖劲。两人于当天晚上将所有共产党员的去向做了安排,连夜出发赶往南昌。这时,南昌起义的部队已经撤走,张发奎正在大肆搜捕共产党,陈毅又迅速出城南下,追赶起义部队。
昼夜兼程赶上起义部队后,陈毅被安排到第十一军二十五师七十三团担任党代表。陈毅是1923年就已经加入共产党的老党员,在北京领导学生运动,后回到四川参加了刘伯承领导的泸顺起义,失败后到武汉黄埔军校参加党的工作。以陈毅这样的资历去做一个团党代表,显然是低就了。
前委书记周恩来笑着对陈毅说:“派你干的工作太小了,你不要嫌小。”陈老总当年就是非常的爽朗,“什么小不小哩!你叫我当连指导员我也干,只要拿武装我就干!”事实上,七十三团虽然只是一个团级建制,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最早的武装,其前身是在北伐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叶挺独立团。当时起义部队成分非常复杂,七十三团绝对是主力团了。在革命的危难之际,派陈毅作为这支部队的党代表体现了党组织和周恩来对他的信任和欣赏。
陈毅到七十三团上任时,普通士兵对于革命的理解还非常模糊,有人甚至认为“土地”就是“土地菩萨”,“土地革命”就是让“土地菩萨”革命。有着丰富政治工作经验的陈毅一到任,就直接下到连队,耐心向战士们讲解土地革命的精神,让革命与大家的切身利益联系在一起。
在南昌起义前,陈毅从未涉足沙场,初次接触军队管理,他面临一个考验:作为共产党的党代表和政工干部能否取得官兵们信任的考验。这个团毕竟还是国民革命军,官兵们对蒋、汪不满,对共产党比较有认识,但对政治工作人员,许多人还是持保留态度。陈毅自己对武汉时期某些政工人员的满嘴空话与“五皮主义”(皮带、皮靴、皮包、皮手套、皮马鞭)也很反感,所以能够理解官兵们看不起“狗皮膏药”的情绪。
他自觉地塑造共产党的政工干部的形象,不高高在上,常到班排谈心。盛暑行军,又加上某些地方群众受了欺骗宣传逃避一空,有时一天吃不上一顿饭。他都能和官兵们一样,挨饿走路,还扶助病号,帮士兵背枪。官兵们渐渐相信他的话了。
更严峻的考验是在战场上。
打会昌,七十三团打的是攻克敌人主阵地制高点的恶仗,敌人炮火浓密。第一次上战场的陈毅开始时不知所措,他自己后来说简直像《夏伯阳》里的政治委员富曼诺夫一样,被敌人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但他清醒地意识到这种考验,立刻奔上最前线,冒着敌火鼓励部队,和团长站在一起指挥作战。这就赢得了许多老兵的称赞,老行伍出身的团长黄浩声也开始对陈毅另眼相看。
一天,陈毅走到七十三团团部,还没坐下来,门口就跑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带惶恐:“报告团长,我的120块毫洋的伙食费给勤务员背起跑了,我们连现在的伙食钱发不出去了!”接着又说:“这个勤务员是我的表弟,以为可以相信,不料拐款逃跑。”
团长黄浩声生气地说:“你是怎么搞的!你为什么不自己背伙食钱?”起义部队从南昌撤出后,战斗频繁,给养十分困难,120块毫洋够一连人吃一个月。因此,黄团长大动肝火,认为这是失职,要枪毙这个年轻人。
团参谋长余增生(余乐醒)是陈毅一起在法国勤工俭学时的朋友,他看看陈毅,问:“指导员,你刚到,这个事情你的意见怎么样?”
陈毅思考片刻说:“现在要准备打大仗,由公家补发给他算了。他已经把钱丢掉了,有什么办法?不然,他这个连长到哪儿去搞钱呢?一连人总得吃饭啊!”黄浩声听了陈毅的话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那好,叫辎重队补发他120块毫洋。”
刚刚还垂着脑袋的年轻人,这时才敢抬起头来。陈毅走到年轻人面前,问道:“你是哪个连的?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高声回答:“七连连长林彪!”
“林彪同志,你既然当连长,以后伙食钱无论如何要自己背,你自己不背,让别人再拐跑了怎么办?”
林彪立正答道:“是!以后一定我自己背!”
试想,如果当时没有陈毅在场,或者说陈毅仍使用老一套的管理方法,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呢?大概就会损失一个未来的共和国战神、开国元帅了。
陈毅后来在回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时,曾这样描述他对林彪的初印象:
“林彪对我的批评感到反感,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不久,我到林彪的连队去抓工作时,看到他和几个人在一起谈私话、打鸡子、吃吃喝喝,就又批评过他。所以,那个时候,他对我这个团指导员是很讨厌的。”
南昌起义部队进入广东后,决定以大部攻克潮汕;周士第的二十五师及第九军教育团留守三河坝地区,由九军副军长朱德指挥。这样就把全军最强的叶挺部队的二十四师与二十五师拆散了。
事隔25年,陈毅在《关于八一南昌起义》的谈话中痛心地说:“如果三河坝不分兵,我们一共有15个团,而桂系加陈济棠可以集中的不过17个团,力量差不多,我们战斗力强于他们,一定可以击破他们。三河坝一分兵,反革命就以钱大钧牵制朱、周部,集中全力对付叶、贺。叶、贺长途跋涉,队伍疲劳,一路仰攻上去,到了汤坑遂陷入反革命的重重包围,损失严重。”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独立领导的革命武装起义失败了!两万多人的起义部队现在只剩下朱德身边这2000余人,而且四面都有占绝对优势的敌人,随时有被歼灭的危险。而如果这支部队的领导人不再坚持领导岗位,部队必将全部溃散。
当时,朱德决心继续斗争,陈毅坚决拥护。他们决定到闽粤赣三省边界地区活动。在饶平县的茂芝,部队进行整编,以七十三团为基础编为第一营(四个连的大营),以七十四团编为第二营,以九军教育团编为第三营。
10月7日,朱德、陈毅率部向闽粤赣边界地区转移。同时,与饶平地方的共产党组织取得联系,留下一批枪支,分散安置了一批不能随军行动的伤员,并派人秘密赴香港向中共南方局报告请示。
10月15日,中共南方局与广东省委联席会议提出,南昌起义军必须“全部转变为工农革命军”,然而在闽粤赣边立足的意图却未能实现。进入江西后,情况更糟。对于武装斗争的悲观失望,日益严重地摧毁着部队的意志。与上级党及地方党完全失去联系,两眼抹黑,前途茫茫。
时至深秋,官兵们还是南昌起义时的单衣单裤,露宿山林,风寒露冷。山区少人烟,搞不到多少粮食,饥饿削弱体力。病员急剧增多,疟疾、痢疾,没有药品治疗。每天还得长途爬山行军。于是掉队、离队的日多。
部队到达安远县的天心圩,才得到短暂的休息时间。这时的部队,体力和战斗力都大大削弱,只剩1000来人了。还有没有必要和可能维持这一支小小的接近涣散的队伍确实成了问题。
朱德态度坚定明朗,他认定南昌起义留下的骨干必不能溃散,一定要带着走出绝境,坚持武装斗争的路。陈毅到北京、上海、四川都有出路,但他既已认定中国革命必须要有共产党所领导的武装,他也决心带队到底。后来大家同意去留自愿。
傍晚,在天心圩圩场外的河滩上,朱德召集排以上干部开会。朱德说:“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陈毅也讲了话。他说: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不仅经得起胜利的考验,能做胜利时的英雄,也经得起失败的考验,能做失败时的英雄。
经过天心圩的整顿和动员,许多人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部队继续西进。但实际困难丝毫没有解决,反而更趋严重。饥寒、疲劳、疾病、穷困,把部队折磨得筋疲力尽。
这个时候,林彪跟几个黄埔四期的学生连长就来找陈毅,要求要离开队伍,而且劝陈毅也离开队伍:“队伍不行了,你是个知识分子,没有打过仗,没有搞过队伍,我们是搞过队伍的,与其当俘虏,不如穿便衣走,到上海另外去搞。”
陈毅坚决拒绝:“我不走,现在我拿着枪,可以杀土豪劣绅,我一离开队伍,土豪劣绅就要杀我。所以,我还要看一看,不能走。”那几个要走的同志听了陈毅的话后还是留下了,后来都阵亡了。
后来,起义部队进了大庾后,林彪还是开小差跑向梅关,但在当天深夜又跑回来了,对陈毅检讨说:“现在外面老百姓收腰包打人,有时还要杀人,我还是回队伍里来吧。”陈毅对他说:“你现在不走就好,回来我欢迎,还是把你的七连抓好吧。”
1927年10月底,国民党内部粤、桂两系之间爆发战争,朱德、陈毅率领的起义部队才得以在赣南的大余、崇义一带休整。所有的部队被整编为一个纵队,由朱德任司令,陈毅任指导员,王尔琢任参谋长。整编后的部队分散在崇义上堡一带的山区开展游击战争,发动农民打土豪分田地;不久,部队收到中共广东省委要求南下参加广州起义的命令,当部队抵达离韶关30里的犁铺头时,得知广州起义已经失败,他们只得就地驻扎下来。
为了保存实力,朱德利用和国民党第十六军军长范石生的关系,使部队暂时挂上十六军第一零四团的番号。范石生是朱德云南讲武学堂的同班同学,他让朱德化名为王楷,凭此,范石生给予了部队部分给养。不久,蒋介石发觉驻守在犁铺头酌队伍竟然是南昌起义的余部,就严令范石生“就地解决”,朱德只得率部迅速撤向敌人力量薄弱的广东乳源县北部与湖南宜章县边境。
1928年1月12日,朱德带领伪装成国民党军的起义部队,开进宜章县城,宜章县长不知真假,还在县咨议局为他们举行接风宴会,酒过数巡,王尔琢指挥一个排按照预定计划,逮捕了反动官吏及地主豪绅20多人;接着,王尔琢又率队包围养正书院,解除了县团防局的武装,收缴了近400支枪,并打开监狱,释放了在押犯人。第二天,全纵队正式改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全师共1200余人,由朱德任师长,陈毅任党代表,王尔琢任参谋长。因为智取宜章的时间是在旧历年前十天,所以又被称为“年关暴动”。
2月29日,林彪带领一个连护卫着后勤辎重从永兴赶往耒阳,走至耒阳东南小水铺时,已是深夜,大地一片漆黑,山路崎岖不平,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突然间,数百名国民党民团团丁从暗处杀出,紧急时刻,林彪命令部队收缩,拼死抵抗,好不容易才将敌人击退。林彪清点一下部队人数,发现伤亡30余人,押运的军用物资被抢劫一空。林彪领着剩余的战士沮丧地来到耒阳城,知道情况后,朱德大为震怒,平时就不善言辞的林彪更是羞愧得一言不发。林彪决心复仇,朱德批准了他的计划。
3月3日晨,林彪一行化装成“国民革命军第十九军”向小水铺开来。驻扎在小水铺的民团头头谭孜生,刚刚抢得林彪押运的辎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来的这群人是林彪部队化装的,立即设宴款待。宴会上,林彪举杯为号,大厅里的20余名“国军”军官一起举起枪向谭孜生开火。这次行动,林彪不仅夺回了被抢的全部辎重,还俘虏了数百名团丁。
在朱德的慧眼识珠下,林彪的军事才能开始得到充分发挥,最终成为共和国一代战神,排名第三位的开国元帅。而陈毅也从一个“文人”,开始在军事领域发挥自己的才能,跟林彪同为野战军司令员,又同时成为开国元帅。
参考资料
《陈毅元帅:井冈山时期的林彪》,张明金,党史博览
《林彪在井岗山“崛起”的前前后后》,苗体君、窦春芳,党史文苑
《陈毅在南昌起义以后》,鞠景奇,盐城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
《陈毅的军事艺术》,莫文,山东大学出版社
《陈毅传》加杠杆炒股怎么操作,《陈毅传》编写组,当代中国出版社